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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美学是与美保持距离,而不是占有它
文/王向远
在日本文化中,你经常可以看到这些形象——
枯树、落叶、顽石、青苔、黄昏和雨水。
水墨色、烟熏色、复古色、大地色、莫兰迪色。
一种磨损、陈旧、迟钝、简单、单薄的感觉。
这些词都指向了日本美学中的一个关键概念:“侘寂”。
“侘寂”是日本古典文学美学尤其是俳句美学的关键词和重要范畴。它也是与“物成”、“元”并列的三大美学概念之一。
比喻地说,“莫诺爱”是一朵花,绚烂绚烂,盛开在平安朝文化的灿烂春天; “玉旋”是一种水果,成熟于日本武士、贵族、僧人文化鼎盛时期的夏末秋初; “侘寂”是一片落叶,象征着日本古典文化的兴衰和新平民文化的兴起,是深秋初冬的一幕,也是日本古典文化兴衰和新平民文化兴起的象征。古典文化的终结和现代文化的出现。
从审美形式上来说,“物爱说”属于创作主体和艺术情感的理论,“宇轩说”是艺术本体论和艺术内容的理论,“侘寂”是审美境界、审美心灵或审美的理论。审美态度。就这三个概念所指的具体文体而言,“物爱”对应物语和和歌,“游玄”对应和歌、莲华、能乐,“侘寂”对应日本短诗“俳句”和茶道。
“侘寂”是一个古老的日语单词,日语写作“さび”。后来汉字传入后,日本人用汉字“九”来表示“さび”。对于汉字“寂”,中国读者第一眼看到它,就会立即将其理解为“寂静”、“安静”、“闲寂”、“空寂”。 “死”在佛教词汇中也称为“寂”。然而,作为一个日语词,“寂”的含义相当复杂,而且作为日本古典美学和文学理论的一个概念,它与日本传统文学的一种特殊风格——俳句联系在一起,这使得它更加复杂和复杂。模糊的。意见不一。
日本美学家大西桂是第一个从哲学和美学的角度对“寂”进行系统阐述和研究的学者。其著作《风雅之寂》确立了“侘寂”研究的基本思路和方法,主要研究俳句美学中的“思”和茶道美学中的“侘”(わび),因为“寂”这两个范畴”和“侘寂”的含义几乎相同,但一个属于俳句美学,一个属于茶道美学,所以这两个词可能没有关系,组合起来就叫“侘寂”。
综合考察以松尾芭蕉为中心的《少门俳句》和《少门海论》的原文,再参考大西克礼的《风雅之寂》,笔者认为“侘寂”的内涵结构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来揭示和概括意义。第一是“寂静之声”,第二是“寂静之色”,第三是“寂静之心”。
“Wabi-sabi”的第一层含义是听觉上的“寂静”和“安静”,即“无声的声音”。这是“四”字的本义,也是我们中国读者最容易理解的。松尾芭蕉的著名俳句“寂静,蝉声入岩”,主要表达的是这种意义上的“寂静”。正如这首俳句所示,“寂”的最大特点就是通过充耳不闻的“声”来表达“寂”的感觉,追求那种“声比寂静”、“声胜于声”的听觉。此时寂静无声”的审美效果。 “沉默”层面的“沉默”比较简单,无需进一步解释。
“侘寂”的第二个层次是“侘寂”的视觉色彩,可以称为“无声色彩”。据《来来书》“修行”篇第37回记载,松尾芭蕉在其俳句中使用了“寂”(さび色)一词,认为“寂”是一种视觉色调。中文里没有“沉默”这个词,中国读者似乎很难理解。 “无声色”在视觉上与我们所说的“旧色”相似,但“旧色”往往是一种负面的视觉评价,而“无声色”则是具有审美价值的“旧色”。 “色彩”是指仿古色、墨色、烟色、复古色。从色彩感受上来说,“沉默的色彩”给人一种磨损、陈旧、昏暗、朴素、单调、单薄的感觉,但同时也给人一种低调、质朴、质朴、自由的感觉。
“静色”是日本茶道和日本俳句所追求的整体基调。茶道建筑——茶室的整体基调是“无声色”。屋顶用黄灰色茅草修葺,墙壁涂泥,梁用原木支撑。里外一般呈深黄色,是典型的“沉默色”。 《无声色》的反面例子是中国宫殿式建筑的红紫鲜艳、绚丽繁复、雕梁画栋。中世纪以后,日本男士的日常和服也趋向于单调淡雅的灰黑色,属于“沉默的颜色”;相比之下,女式和服色彩鲜艳、绚丽、明亮。
日本古典俳句喜欢描写的事物,往往是枯树、落叶、顽石、老藤、茅草庵、野草、黄昏、雨水等带有“寂静之色”的事物。它不仅在日本古代文化中具有重要的审美价值,而且在现代文化中也有明显的体现,甚至成为一种经久不衰的时尚。
例如,20世纪50年代后,从北美、欧洲到东方的日本,世界各地逐渐兴起一股回归自然的审美运动,服装中以卡其色、大地色系、灰蓝色牛仔布为代表。 “沉默色”流行已久,一些时装设计师刻意穿上新衣,让其显得完美无瑕,更能展现出独特的“时尚”感。
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被认为体现了“侘寂”之美、日常生活的宁静和原始品味
“侘寂”的第三个层次是一种抽象的精神姿态和主观感受,可以称为“寂静的心灵”。 “寂静心”是“侘寂”的核心、最内在、最深层次。有了这种“静心”,就能摆脱客观环境的束缚,获得感情的主导权和自主权。
例如,客观环境嘈杂而不安静,但主观感觉却可以在喧闹中保持安静。从人们的主观心理状态出发,我们可以进一步发展出描述人们心理状态的词语,如“闲”、“安静”、“孤独”、“淡漠”、“简单”、“简单”等。一旦“侘寂”从代表客观环境的物理词汇上升为心理词汇,它就会非常接近美学词汇,很容易成为审美概念。
日本俳句所追求的“寂静心”,即“侘寂”的精神状态、生活情趣和审美情趣,主要是一种孤独、独立、淡泊、宁静、洒脱的生活状态。所谓“沉默的独立”,是指人只有具备“沉默”的状态,才能独立;人只有独立才能安心,人只有安心才能获得审美自由。这在“俳句圣人”松尾芭蕉的生活和创作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芭蕉远离尘世的喧嚣,或隐居乡村的茅草隐居,或漫步山水间,带领着几个弟子和几匹瘦马,边走边创作,将生活与艺术融为一体,从而追求“静”,践行“静”,表达“静”。要获得这种“寂静”之美,首先必须与世隔绝,独自生活。对此,松尾芭蕉在《佐贺日记》中写道:“没有什么比与世隔绝的生活更有趣的了”。现代俳句艺术家正冈子规曾盛赞芭蕉“靠着这根屋柱,度过整个冬天”。俳句评价这是“真人之景,宇宙无声之声”,因为它把寒冬里艰苦、贫穷、单调、孤独的生活美化了。
过这样的“侘寂”生活,并不是为了成为苦行僧,而是为了更好地感知美丽和幸福。对此,八角弟子格物智考在《五续》一书中说:“心中要明白,若住于享受,则难以证得‘寂’;若住于‘寂’,则难证‘寂’。就会很容易感受到乐趣。”
这实在是一个很高的领悟。一个沉迷于声色享乐、奢侈享乐的人,往往会得到幸福的反面,因为他对幸福的感知变得迟钝,对更多精神“美”的感知更加麻木。所以,“寂”就是淡而无味,在无味中体味其中的滋味。这样,“侘寂”本身就成为一种超然的审美境界,能够超越其原有的孤独、无聊的消极心态,将“孤独”变成一种脱离世俗烦恼、脱离物质束缚的审美境界。 、人的感情和摆脱名利等社会束缚,摆脱不快乐和痛苦的感受,进而获得对一切非审美事物的“麻木不仁”甚至“麻木不仁”,享受自我,享受孤独,并获得精神上的自由与轻松。
“侘寂”作为一种审美状态,是“闲静”,而不是“死寂”;是“沉默独立”,不是“静止”,是一种悠闲从容,不偏执,不迷恋,不僵持。方式。就审美而言,偏执、痴迷、对任何事物的痴迷都只是宗教状态,而不是审美状态。
芭蕉自己的创作经历也能很好地说明这一点。他曾在《奥之足迹》中提到,第一次到日本著名风景区松岛时,他完全被那里美丽的景色所震撼。他进入了痴迷状态,连俳句都写不出来。出来。
由此可见,“美”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被“美”俘获的人,要么成为美的牺牲品,要么成为美的破坏者,但很难成为美的守护者和创造者。比如王尔德小说中的莎乐美为了获得爱情而砍下了自己所爱的男人的头;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中的沟口为了独占美景,放火烧了金阁。一切都成为美丽的破坏者。为美而死、为美毁掉的人还有更多。
这些都说明,真正的美学必须与美保持距离,融入美,进而超越美。 “侘寂”正是这种审美状态的标准。它的根本特点是,面对审美对象,可以投入,但不能占有,不能偏执、迷恋、卡住。总之,“沉默”就是保持审美主体的“沉默和独立”。对此,芭蕉的弟子向景来在《三卷》中写道:你不能被事物的新奇和美丽所俘获。 “如果你一味追求新奇、求奇,你就无法认清事物的‘本性’,从而失去了初心。失去了初心,就是你的心执着于事物的结果。”这也叫“失去了初衷”。
著名古典歌手吉恩在一首日本歌曲中写道:“柴户有芬芳的花朵,我的眼睛忍不住盯着它们,这太可怕了。”在他看来,对美的迷恋和执着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用夏目漱石的话来说,需要有一种“有余”的精神状态和“不可触碰”的态度,也就是说主体能够保持一种自由漫游、漂浮在客体之上的状态。
-结尾-
【国际艺术视野】
真正的美学是与美保持距离,而不是占有它